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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票前一晚,等到老爸搭客運回到家以後妳便請我解釋公投的內容給全家人聽。到了第十案我把同性婚姻的人權理念介紹完之後,得到的只有:他們很噁心,根本連專法都不能有。我激動了,說話漸漸大聲,但仍舊保持說話邏輯。接著我被拒絕了,妳直接拿走選舉公報要求我閉嘴。原本以為能夠用我的專業背景及頭腦說動妳,但我錯了。

妳知道嗎?在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傷害的正是你的兒子嗎?妳有想過你的兒子正被你們台灣社會所歧視嗎?

從小,我就不擅長跟男生打交道,因為他們假日會出去打籃球,但我最不會的就是運動。國高中時,我還是不擅長跟男生打交道,因為他們會討論A片裡哪一個女優身材很好,但我最不會的就是欣賞女性胴體。到了大四我還是不會跟男生打交道,因為他們畢業要準備當兵展現男子氣概,但我最不會的就是逞兇鬥狠。

妳知道也好,妳不知道也罷。身為妳的兒子卻已經習慣二十來年了。體育成績還是一樣爛,甚至拖到要畢業了還有體育課;性慾高漲的時候也是點開網頁,看著男男交媾的畫面打手槍;只剩下四個月的兵役還是不死心希望自己能夠當替代役男,四個月對我而言仍是一種折磨。

不曉得妳還記不記得,我被妳抓到看G片的那天?一個情竇初開的國中生好奇心使然上網搜尋能滿足自己性慾的事物,被發現後被質問的不是我還沒18歲怎麼可以看限制級,而是我為什麼要看兩個男生插來插去,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戀。妳要我寫悔過書,要我說明為什麼看一個男生捅另外一個男生的肛門的影片。那晚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哭到睡,我哭我為什麼要看,我哭我為什麼喜歡看男生的身材,我哭我為什麼是個gay。

隔天,我說謊了。我說我亂點到,是影片名稱騙人,我也強調我不喜歡男生。但從那一天起,我再也沒有說實話,再也沒有勇氣說實話。大一剛入學,初次見面的女同學劈頭就問:你是gay嗎?我說不是。新接了國中補習班課輔老師,聽到我依舊沒變聲的嗓音就問:你是男生還是女生,你喜歡女生嗎?我說我當然是男生,我喜歡女生。同學朋友總問我為什麼還是母胎單身,我說我沒有看上值得我愛的女生。哈哈!沒錯,膽小的我仍是深櫃。

在妳的認知妳認為我被說是女生這是開玩笑,笑過就沒事了。但妳知道我被嘲笑到我被導師關心嗎?甚至國中高中兩位老師都是。但我總說沒關係,我相信他們不是故意的小玩笑罷了,當然他們也都不是歧視。但身為社會少數就應該豁達接受這種玩笑嗎?是,因為當我們不豁達,我們會得到的只有更多更尖銳的言語甚至肢體霸凌。就好比日本明星渡邊直美胖得討喜,但他豁達所以人人喜歡,他如果不豁達就會被淹沒在追求苗條身材的社會風氣裡。

妳真的知道我渴望的是什麼嗎?絕對不是我的學業,我的工作,因為我相信我有實力,這是我能掌握的。我更渴望一場平凡的戀愛,更渴望一場充滿親朋好友祝福的婚禮,更渴望28歲以前養第一個小孩,更渴望老了退休能和我的老伴遊山玩水,但這些我無法掌握。找個伴結婚生子還不能掌握,豈不可笑?沒錯,在台灣就是可笑至極。因為這些平凡被你們台灣社會所阻撓了。

妳知道我昨晚徹夜未眠嗎?我痛心看似開明總是認同我的意見的妳說出這樣刺耳的話。我累了,不想跟妳爭辯;我累了,我眼睜睜看著妳投下跟我不一樣的五張公投票。

也難怪,連今天公投結果出來我累到連躲在棉被裡啜泣的力氣都沒有。因為這結果,跟我一樣的人,我們仍舊不會得到你們最真誠的祝福,我們仍舊被你們排除在民法之外,我們甚至連被認識的機會都要被你們抹滅。雖說如此,我依然希望我們有一天能獲得認同,我們能被民法親屬篇保障,我們能被瞭解。

妳總是開玩笑說我的大腦很噁心,為什麼這麼聰明,到底裝了什麼?但如果真的打開我的腦讓妳瞧,裡面真的是這麼噁心嗎?

如果打開我們的腦讓你們瞧,裡面真的是這麼噁心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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