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文長。
那是我17歲那年的故事。
一個很普通很普通,可是卻又十足幸運的故事。
我在最青春的高中生活裡認識了她。
做為最好的朋友,我和她無話不談,包括我暗戀的隔壁校男生。
雖然她總是在最後用著玩笑的語氣加上一句:「煩惱這麼久,你要不要乾脆考慮我啊。」
我從來沒有當真過,畢竟,對於女校來說,牽著手抱抱說喜歡你的案例太普遍。
17歲的我,跟很多高中生一樣,熱衷社團活動。 每一次晚間的社團活動後,她都會等我,只為了陪我走一小段到捷運站回家的路。
那時候,我總開玩笑地說:「欸!你是想追我喔?」 她總是笑笑著回答我說:「對啊,不然呢?」
我還是沒有當真,因為她總是回答得那麼理所當然。
這樣的故事持續了半年,一直到有一天我們聊著關於愛情的話題。
她突然告訴我:「你知道嗎,其實我一直是認真的。」
愛情總是來的像一場龍捲風。
看著她我突然就相信了,於是直球正式的砸在臉上。
我終於開始認真思考我們兩個的關係 還有那個我從來沒有想像過,但卻又不是那麼陌生的,同志關係。
對一個少女來說,初戀這件事已經太值得好好猶豫,太值得有無數個煩惱了。
更別提我似乎必須對這個過於朦朧的愛情有更多一點想像力。
我只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,想著我這樣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她,想著要是被家裡知道了怎麼辦,想著要是真的在一起了,我們會不會遇到困難。
總之,最後我還是答應她了。
有一點衝動,決定放棄好多好多還需要思考的問題,固執地決定了在一起的事實。其實就跟一般的高中生一樣。
不知道大家的家庭經驗如何?
對我來說,我常常會跟爸媽聊聊學校裡發生的事。
但自從我和她在一起之後,我下意識的把所有關於她的事隱藏。
慢慢地我越來越不喜歡和爸媽聊學校的故事,只要提到她,我就會用其他同學帶過,幾乎每一個話題我都想趕快結束。
而另一方面,就和一般熱戀中的情侶一樣,我們瘋狂地傳著訊息聊著電話,明明每天都能見面,晚上卻都還要互說晚安。
直到有一天,在一個我爸載我去學校的途中,他突然跟我說:「你啊,最近是不是交了甚麼朋友啊?」
一瞬間我腦袋閃過好多狗血的劇情,什麼斷絕父女關係阿,什麼為愛離家出走阿,最後我只是說:「喔沒有啊,你想太多了吧。」,就閉上眼假睡倉皇地逃下車。
那一整天我都徬徨不安,我在想是不是被發現了,還是不過就只是隨口的關心,我試圖回想昨天晚上我有沒有關掉手機螢幕再睡著,或者講電話的時候有沒有把房門關上。
「怎麼辦,我覺得我爸知道了…他是不是看過我們的對話紀錄了。」我幾乎是哭著對她說著,然後緊張地換了我的手機、通訊軟體所有的密碼。
「我們是不是要把對話紀錄刪掉,簡訊是不是也不能留了?」我的第一個想法是湮滅證據,反正只要這些東西不存在,我就可以厚著臉皮說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。
那天之後,我開始更討厭一切和我爸獨處的時候,因為我怕被問出些什麼,在車上的時候我就睡覺,回家我就進房間,吃飯的時候我就盯著電視。
我一方面想說服自己沒有錯,可是一方面卻又覺得我不該這麼對待他對我的關心。
有一次,我爸把我找去客廳,那時候公視正播著學生劇展「海倫他媽」,故事的主軸描述了女同志出櫃的故事,在最後的結尾,海倫她媽默認了兩人的關係,在一種輕鬆詼諧的方式之下描寫的整個故事。
那是部拍得不錯的短劇,但我當時是戰戰兢兢地看完的。兩個人的互動就像是我和她一樣。我們打鬧,我們笑,我們一起討論著如何和家裡坦承我們的關係。都像是眼前的劇展一樣。
我覺得我清楚我爸為什麼要叫我來看這部短劇,他甚至問我:「你有什麼感想?」
我只說了:「喔…很好啊。」,再一次倉皇地逃回房間。
我躺在床上,想著這是不是代表他會接受,是不是代表他跟媽媽都可以和劇情一樣,默默承認她,我爸想要的應該也是我幸福快樂吧。
我想起來他曾經跟我說過,不管我交了什麼朋友,他都會支持我。
然後,我找他進了我房間,就只說了:「你到底想聽什麼啦!」
他說:「也沒什麼啊,什麼時候多帶人來家裡看看阿,反正我支持啦!」
我哭了,哭得唏哩嘩啦的,把所有從最一開始的故事全部跟他說。我突然發現我好多好多擔心的事情在此刻都消失無蹤。
從那天之後,不管我在網路上看到什麼惡毒的言論,說什麼同性戀就該滾出去,說什麼同性戀對不起父母的時候,我就想到我爸為了我去查過好多資料,為了我澄清許多不實的謠言。我就發現,親情才是支持我最大最大的力量。
我記得有一次,我爸跟我說:「要是有誰在路上罵你,你把他記起來,我下次幫你揍他。」
我說:「好啊,那下次我要是被她欺負了,你也要幫我揍她。」
雖然只是玩笑話,可是我知道,重要的不是我以後喜歡的是誰,性別如何。
重要的是我以後會不會幸福快樂。或許,這就是所謂的親情吧。
這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故事,但對於社會上更多的其他LBGT們,這樣的故事卻是幸運如童話一樣。法律終究會改、社會也開始多了許多聲援的聲音。然而,親情才是這條路上最困難的一道坎。一路上遇到太多的故事和困難,都是因為有了家裡的支持,讓我更加堅定地要為自己發聲,也為更多人發聲。
「你們手上的車票是到終點站的,絕對不可以中途下車!」
最後,我想用葉永鋕媽媽說的一句話,告訴所有的人,我們會一直努力到這樣的故事不再是童話。
這是我最寶貴的一段回憶
致 女孩與女孩的17歲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