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幾天一直夢到你,我不想這樣。
我抱著你,你坐在我的腿上翻著書和我聊天,偶爾我會靠近你的後頸,用鼻子輕輕磨蹭你的頭髮,嗅著春天乾草的氣息,你笑的時候忽地後傾,我便順勢把臉埋進你薄薄的襯衫裡,深深呼吸,竊取愛人氣味的行徑自此成立。
我其實看不大清你的臉,但如霧般瀰漫,夢裡全是你的味道。日子淺淺的流過,對你的氣味依舊無法捨離,人生而為視覺動物,卻真正死在了嗅覺的耽溺。望著一張臉還能說服自己愛上的,是困倦時才有的單眼皮,是微笑時像狐狸一般的頰紋,是打哈欠張大嘴才看得見的小虎牙,說服自己如此的長相條件在千千萬萬的人海中,你啊必然不是唯一。但味道不是,再也找不到第二處讓人著迷的痕跡,一旦愛上一個人的味道那便是無可言傳的天堂地獄。
曾變態地想和葛乙努一樣,不惜毀滅你只為換取一瓶你的味道,人會老會醜,但味道餵養的幻想卻能超越時空的範疇。撒在床被共枕眠,撒在衣物同進退,撒在紅酒裡一飲而盡時從嘴角流遍全身,彷彿激烈擁吻後你佔領了我的肉體。但我終究不能,在這些想像中我一邊高潮一邊罪惡地責備自己,內在的矛盾讓我開始失眠、口吃、打翻東西,生活變成一面繃緊的透明玻璃,一觸便崩然碎去。
我只能透過寫些胡言亂語維持精神的張力。而又在寫過一些失序的文字之後發現,書寫即將凋敗的草木,即將敗壞的魚肉,即將傾頹的帝國王朝,其迷人之處在於「即將」帶來的速度感。從一個狀態緩慢潛入另一個狀態,看似貌合其神也離。這樣的感受,殭屍電影詮釋出了極致,屍變的愛人此刻喊著快逃,下一瞬又血肉雙瞳對你咆哮,他還是你的愛人嗎?他是,他漸漸不是。
他還是你的愛人嗎?他是,他漸漸不是。
懼怕自己無法愛上你之外的人,我開始練習不去愛你,我知道不吃不喝的惡性減肥必定適得其反的道理,因此我選擇不去暴虐式地強迫自己遺忘(那幾乎是一種自殺行為),而是健康的走著淡然的步伐:我刪掉手機裡偷存的照片,但保留你送我的生日卡片;不再主動相約吃飯打球逛街,但迎面碰見時不刻意閃躲,依然寒暄幾句打個照面;我不會說些哪個妹好正的話來麻痺自己,但我會認真思索誰還能讓我再度愛得不能自已。偶爾真的還是會很想很想你,那該怎麼辦?那該怎麼辦?那就選擇一個周五的深夜,毫無顧忌放肆地去想你吧,會流下一些傷心的眼淚,會露出一些難過的神情,會有一些喃喃自語自暴自棄諸如我還是好愛你,但那些只是感冒時卡在喉嚨的痰,找個地方宣洩清掉就好,那些狼狽就讓它埋在夜裡,沒人看見,兀自爛去。
天一亮,心頭依然明朗,還是能夠照見每顆願意坦承的真心,只是平日處理手邊的雜事時,會突然抽搐般地猛然回頭,而後發現,原來是你打完球後走過我的身旁,飄過一絲氣味惹人心悸。
也許我會苦笑或者抿住嘴角,學習擠出一些皺紋揣測湖面泛起的漣漪,等待風吹過人走後味道散去,日子,依然平靜。
Not aske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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